穿著拖鞋短褲的我獨自一人開著車穿越這座橋,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前方的那座島總是煙霧彌漫,看不清我的目的地,要回家,只能跟隨著一種哀愁走,視線不清會讓人焦慮,用手指抓住那根秒針,使其動彈不得,或倒撥時針一格,製造一種一切都可以再來的假象。

國產車的冷氣總是特別容易壞,此刻,汗流挾背的我只覺得很熱。

到了一家從小吃到大的小吃中心,清了清喉嚨,以那久未經戰陣而有些生疏的福建話叫了一碗福建麵來吃。那個在這家小吃中心裡賣了一輩子福建麵的福建籍老伯近幾年請了一個印尼來的外勞幫他洗碗和捧麵,每個月將賺的錢省吃儉用存起來供他唯一的寶貝兒子到英國讀大學,希望以後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或移民,以後就不用像他一樣在這個島上一輩子賣福建麵。

麵來了以後,我將那一湯匙的辣椒和整碗的麵攪拌均勻,喝一口湯,蹺起右腳,留隻拖鞋在地上,快速地把麵,碎肉,蝦米和半粒蛋吃完後,慢慢地看著一份超過一百年歷史的中文報。看完後也不愁沒事情做,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伯伯伯母叔叔姑姑姑丈舅舅舅媽姨媽姨丈都還在這裡,還要去給祖父和外公上香,細數著這些來我參加過的紅事,和更多的白事,他們彼此之間最後一次相遇是在重新裝修前的機場。

開著車在填了海後蓋出來的大道上奔駛,我已不記得上次需要乘坐渡輪是什麼時候的事。或許我們都太天真,以為靠著一片藯綠的海就能擋住在橋那一端的變化,留下這座大型的桃花新村。即便是這樣,也不是我的錯,畢竟,這裡曾是太多人夢想的起點。

理想與現實之間總是有距離,在努力奮鬥之後,至少我們還留下些古蹟。



2011年4月11日,光華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