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我裝箱載走

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每天下班後去搭捷運,我仍是會不自覺地走向通往有妳方向的月台,直到站了一會兒,列車來了,我才發現自己還沉溺在去找妳的習慣,轉身走下月台,沿著電扶梯走上對面的月台,等待反方向通往自己的房間的列車。

剛搬來這座城巿不久,便興起了買車的念頭,住在檳城的家人紛紛表示反對,新加坡捷運這麼方便,車子這麼貴,根本就沒有買車的必要。沒住在新加坡的他們不了解,新加坡捷運是方便,但只有通勤的地點是在同一條捷運線上的時候,不然地圖上明明很近,開車十分鐘就到的兩個地點,坐捷運要繞一大圈,花三到四倍的時間才能到。坐公車也是一樣,明明就是很近的距離,感覺總是走了很久才能扺達。而且上下班時間,不管坐公車或捷運,都是十分擁擠,而且和台北不同,在新加坡,繁忙時段總是叫不到計程車。

新加坡車子倒真的是貴得離譜,以價制量,所以在新加坡塞車的情況並不會特別嚴重,但也因為這樣,開得起車在這城巿裡好像變成一種身份和階級的象徵,擁有舒適而不必和別人爭奪空間的特權。日前一位屬於即得利益階級取了新加坡小姐當太太的白人,在他的保時捷送廠維修時,和他的兒子去搭捷運,過後他在自己的臉書上貼了張他兒子照片,問捷運上的這些窮人到底是誰,等他的保時捷回來後,又興高采烈地說不用再忍受捷運上的異味了。幾天內,臉書一陣亂石,他上了新聞頭條,丟了工作,逃離了這座城巿。

不患寡而患不均。

換了工作地點以後,我也搬了家,找房子時首先考慮走路到捷運站的距離。古人逐水而居,捷運就像河流一樣,將城巿劃分為幾個區塊,不懂是刻意還是巧合,代表色為紫色的東北線上總是有許多南亞裔勞工,紅色的南北線則多是華人。凡捷運流過的河域土地價格也肥沃了起來,捷運站像是部落,有商場和巿集,有吃的喝的。

新家離工作地點只有三個站的距離,我每天擠著沙丁魚罐頭,過著上班族的日子,變成這城巿不顯眼的一部份。沿途會經過一個很大的湖,過了這個湖後好像就到了一個不同的更密集的國度。在另一側可以看見高速公路上的車子,與列車上的我並行前進。我想起自己曾期盼有天能在這城巿裡開車載著妳到處遊玩,但考駕架的前一天我們分手了,也就沒去考。

只剩下與妳一起坐捷運的回憶,在人群中擁著妳,在妳耳邊竊竊私語,然後妳小聲地笑著。妳總是比我先到站,妳跨出車門之後,我總猶豫自己是不是也應該下車,跟著妳去,一回過神來,車門便關上了。

我還沒來不及微笑著跟已經下了車的妳揮手說聲再見,列車已將我和我的愛情裝箱載走,漂向捷運的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