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也到了心情隨著數字起伏的年紀，每個月定時上網看自己的戶口，收入多少，支出多少，人的生命時間精神是有限，對數字和欲望的追求卻是無限，每個月頭查戶口時，心底總會產生一種焦慮，好像這數字沒有持續成長的話，過去這一段人生歲月就是蹉跎了。
但其實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學會了這個遊戲規則，買東西要問多少錢，如果是太貴的東西不可以隨便買，要看有沒有需要，有沒有辦法用更便宜的價格買到。在我們社會裡，節儉是一種美德，因為父母親賺錢很辛苦，百善孝為先，當然不可以不珍惜父母親付出時間和精神辛勤工作的成果，以省錢之名，所有與此相扺觸的事都會被視為不道德。所以進電影院不如買盜版光碟，因為同樣的價錢，電影院只能一個人看一次，買盜版光碟回家可以大家一起看還可以重覆看很多次。買唱片當然也要買盜版的，因為買一張正版的錢都足以買五六張盜版了，不過就差那一本歌詞本，放出來聽的效果都差不多。買書也是，暢銷書買盜版的就可以了，不然就等到連鎖書店跳樓大丟書時再去撿就好。
猶記得一位大學同學看到我房間裡收藏的唱片時，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哇，你怎麼都買正版，未免也太浪費錢了吧，你父母都給你這樣亂花他們的錢嗎。其實我再怎麼努力買，我書櫃上唱片的總值也才不過幾千元而已。
我們從小被教育錢不要亂花，要把剩下的錢丟進撲滿裡，手握著滿滿有重量的現金，是一件幸福的事，卻從來沒去想，有了很多很多的錢以後是要幹什麼。過後人們慢慢發現，錢是會貶值的，要趕緊找一些可以保值的替代品，房子可以保值，房價只會漲不會跌，手上有現金的人便紛紛把錢丟到房地產裡去。
檳城有幾間購物中心，過去十分熱鬧，裡頭都是盜版店，過去也曾養活了不少家庭吧，現在只剩下一片死寂。檳城獨立書店倒得七七八八，連鎖書店賣的文具越來越多書越來越少。檳城的房價卻越來越高，好奇到底有多少在檳城工作的受薪階級買得起檳城的房子。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外公在世時，堅持不吃快餐，總愛吃那些歷史悠久店面看起來很陳舊的潮州粥，因為他希望傳統的飲食文化能夠保存下來。我們身邊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我們自己造成的，生活習慣創造需求，有需求就會有產業，常吃麥當勞就會創造出更多的麥當勞。
在網路發明之前，人們對精神生活的要求是便宜，在網路發明之後，人們對精神生活的要求是免費。上網下載就有了，幹嘛買。
於是我們和上一代一樣，我們的下一代也將和我們一樣，聽的都是外來的歌，看的都是外來的電影，沒有人讀書。我們能從事的職業這幾十年來也沒有什麼不同，若想要在文創領域有所成就，就只能離開這裡了。
或是留在原地，仰望那些在異域的大馬之光。
然後繼續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