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坐下來打開電腦對著乾淨的白色螢幕,心中就會有股衝動想要寫些和寫作有關的東西,如同尚未寫出任何好文章就急著找別人聊自己寫作心得般,我是如此不甘寂寞而迫不及待地想要自我表述。

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向別人提起,自己的志願除了當醫生之外就是想要當一個作家,作家喔,聽起來是多麼與眾不同而令人心神往之的理想,結果在進入醫學院的四 個多月之後,環顧自己現在的處境,距離成為一位醫生的理想不知道還有多長遠的路要走,多少煎敖的日子得過,而作家這個志願早就被我踢到雜亂不堪的床底下 去。

我沒有辦法在我這未經整理堆滿破碎的醫學知識的腦海裡找出上一次好好坐下來寫篇自己真正想寫的文章的日期,而讀過的村上春樹的小說,也在剎那間離我好遠好遠。在這裡,沒有人提起夏宇或是羅智成的名字,偶爾難得靜下來想要寫些什麼,想到還有一大堆東西沒有讀完,我所有的詩意和靈感便消逝無蹤。即使有些作品在報章雜誌上被登出來了,也只能自己關起房門來偷偷高興一下,沒有人知道那就是你的名字。

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原來這一切是如此困難,原來這兩個志願能夠輕易地把我的世界撕成兩半。

有時候難免在想,如果一位作家完完全全沒有讀者,那他寫作是否還有意義,還是寫來自己開心就好,而一位沒有讀者的作家,又怎麼開心得起來?我是不是非要有人 了解我不可,是不是非得身邊有人讀著自己的東西才寫得下去,而自己寫作,難道只是因為希望被了解,因為太多想說的話找不到合適的人來聆聽?

十九歲了,距離立志要當作家的十五歲早已過了四個年頭,在這四年裡,好像寫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寫。記得剛開始寫作的時候,每次只要一完成一篇文章,隔 天就拿到學校給我的老師看,他是一位詩人,問他覺得我寫得如何,在這種驅動力下,一口氣就寫了很多。後來年紀大了一點,開始覺得寫作要有自己的想法,別人 怎麼看,其實並不是很重要,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寫出令自己滿意的作品,寫著寫著,卻發現怎麼寫就是寫不出來,慢慢地竟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結果就越寫越少。到了最後我才猛然驚覺,自己對一些作品比較有印象,只不過是因為它們替我拿了什麼什麼獎,賺了一些零用錢,實在是可笑得很。

有人說當醫生和當作家都非常需要忍受寂寞的能耐,按照這樣的邏輯,那我倒是蠻危險的,人格不能平衡,搞到最後難保不會變得自閉自卑又自憐自艾。總在沮喪失望疲憊不堪時候對著鏡子問自己:“你的理想在哪裡?你的理想在哪裡?”。

我總只能戰慄得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