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教然後知困/知困,然後能自強

教然後知困 @林韋地

暑假回國時回學校走了一趟,遇到明師,相談甚歡,論盡杏壇事,突然一時興起,便想給學生上上幾堂生物。這對我來說是很好的學習機會,也趁機給學生換換口味,上了我的課才會懂得珍惜原來老師的好。

想當年明師剛開始教書給我上課時,也才不過和我現在差不多年紀,不知不覺我也走到老到沒有學弟妹認識我的階段。從前當學生時很叛逆,上課愛睡覺,也不覺得學生有絕對服從老師的必要。現在自己有機會當別人老師,當然也不能要求學生做我當年做不到的事,畢竟尊敬是贏回來而不是強迫得來。課上得有趣學生自然不會想睡,若真的太累了睡一下也無妨,記得把課本放下面讓知識潛移默化進去就好。

學生問什麼奇怪的問題,我也盡我所能回答,只是現在的學生比我那時難搞得多,不止凡事會問為什麼,還會像八卦雜誌記者一樣問我有幾個女朋友,是不是處男,完全忽略我在工作上的表現。即使學生沒有奇怪的問題,也不能照本宣科,要試著在教課的內容裡參雜些好笑的事讓他們保持清醒,搞得自己好像綜藝節目主持人還是通告藝人。

發現學生最喜歡聽我說他們的老師從前給我上課的情形,特別是說到學生上課睡覺時老師的大力金剛掌和佛山獅子吼的氣勢。看我說得口沫橫飛,他們也聽得津津有味,只是臉上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不敢相信他們的老師從前是那個樣子的。讓學生因害怕而乖乖聽話那套已經行不通了,怎樣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讓學生接收到相對正確的價值觀才是個難題。

只是在國外飽經磨難,以為自己修養已經很好的我,回到家鄉有時仍不免被學生的一些行為小小氣到。棄用了剛猛的外家路子,得要有更深厚的內力才能在險惡的杏壇行走。噢,老師們,真的是辛苦了。


知困,然後能自強 @許志明

聽你說起那些陳年舊事,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改變不少。大力金剛掌久未施展,威力大減,但說要變成繞指柔我想還有段距離。

九年的教學生涯,看過多少學子在半夢半醒間,疑惑困頓的抄抄寫寫,就這樣六年一過上台領個證書。對於離開的學生,不管日後或是鯉躍龍門或是市井小民,一律給予祝福即是。

日新有個叫人難忘的傳統:畢業校友總會在迎春日或畢業典禮回校走走看看,聊表關切之意。當然,還是有人選擇離開之後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像你說要自付交通費義務回校教學的,怕是少見中的絕無僅有。

合約纏身離不開的不算,還有多少人愿意無私的奉獻一己棉力?短暫的雪中送炭不難,只怕長貧難顧,或是良禽擇木而棲效應發揮功效,到最後不免又是在教育劇場上演一場白頭送黑頭的老戲。

說大環境在變是客氣的說辭,那根本是鋪天蓋地的翻轉過來。只有久居安全堡壘者才死守腦中的老舊思維模式,像即將溺水者死捉最後一塊小木板,聽不進也看不見周遭的良言善語。

11月14日的惜別會,送走了莊校長,也送走了一個朝代。我相信有許多人的心情是壓抑和百般無奈的,但是轉念一想,一個人的離去如果可以換來這麼多人的淚水,即使遺憾,還是值得。

沒有莊校長的日新,不一定就是沒有明天的日新。我只擔心應驗了強華的話,屋子還在,家已散了。倘若人心已散,精神又何所依附呢?精神不在,你回來還能看見什麼,還能回憶什麼呢?

惜別會上回頭望著嬉鬧依舊的學生,那一望彷彿可以望進時光隧道,瞧見過去的自信自負到最後都成了東流水,剪不斷,想理也理不了。

罷罷罷,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唉,不過就是不得已暫時休息。教學路上,適時佇足發呆,未嘗不是好事。知困, 比起終日沉醉在自己建立的虛幻王國,還要來得好一些。


刊登於2008年11月18日《中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