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大歷史


清晨六點,手機傳來妳的訊息,睡眼惺忪地逼自己爬起身來,看到妳的信息,立刻睡意全無,揉了揉眼睛,還怕是自己看錯了,興奮地想要大喊大叫。

我真的是太開心了,開心得想和全世界分享這個喜悅,卻不知道該與誰分享,傳了封信息給老媽,又傳了封信息給台北的好朋友們。感覺好像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了,上次這麼開心應該是自己醫學系畢業考過關的時候吧,但這次簡直就比自己考試過關還要更開心。

或許有點事後諸葛的感覺,但幾天前開車去上班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妳可能會考上台大歷史的預感,但是後來轉念又想,還是不要期望太高,不然失望更大,只是好像妳自己也有這樣的預感。記得妳在填志願時,還特別請台灣的好朋友幫忙,做落點分析,研究如果是本地生的話志願會怎麼排。那時我們研究出來的結論是,師大清大都算很不錯的結果,北大也很合理。那時還忙著在研究三峽在哪裡,會不會離台北巿中心很遠。

結果沒想到真能一舉考上台大,就算是好人有好報,這個結局也太完美了。人生裡有多少次機會可以得到自己心中的第一志願呢,像我自己除了交女友這回事之外,不管做什麼,我都不曾得到自己的第一志願。

在台灣所有的大專院校裡,除了北醫以外,我最熟悉的就是台大了吧。記得十多歲回台灣時,就有學姐帶我回台大走走。長大了以後,也認識了很多的台大人,我最敬重的老師是台大化工畢業的,最尊敬的學長是台大歷史,還有一群台大中文的好朋友。我自己很喜歡那個環境,每次回去都會去走走,坐在文學院樹蔭下,心底很羨慕這裡的學生們。從小我就在一個充滿競爭的環境長大,那時很天真地覺得,這就是我長大後念的學校。

一直到今天,我仍覺得,一間理想中的大學,就是要好像台大這個樣子,是座鬧巿中的城堡,讓所有想讀書的人,可以在裡頭躲著。

從小我就很喜歡歷史,或許是因為老爸常會說些歷史故事給我聽,後來因為他說的故事一直重複,所以我就自己去找來讀,一開始是讀中國史,讀一讀就上癮了,後來也會去找些歷史評論,或世界史來讀。到初中開始有歷史課上的時候,往往老師還在教前面我就自己把整本課本都讀完了,考試的時候,不懂為什麼,歷史的東西總是很容易就記進腦裡。如果不是有現實壓力,台大中文,台大歷史,應該是我內心裡最想念的校系吧。

妳在僑大讀歷史時,念一個章節前,總愛叫我說那個朝代的故事給妳聽,每次我七嘴八舌說了一堆之後,妳總會問我真的是自己頭腦挖出來的,不會是偷偷上網搜尋的吧。講歷史,是我少數可以在妳面前威風的時候。

從我們剛開始在一起時起,這一年半,很多時候我們都在討論妳的志向。記得妳一開始時要念護理系,也曾短暫地想念過醫學系,都被我帶有小小私心地終結掉了。後來那時留台分發結果出來,妳拿到一個沒什麼感覺的校系,就決定要降轉僑大,從頭開始念文。那時有人念過我,自己念不成台大中文就影響自己女友去念,未免太自私。其實我不覺得我影響了妳,我們本來就是彼此相像,才會在一起。

這其實是一個需要很大勇氣的決定,當中學同班同學都上大學了,自己還要在僑大蹲,被當成中學生對待,有一大堆奇怪的規定。我從十多年前就知道僑大難念,但等到妳進了僑大之後我才明白僑大原來這麼難念,總平均差一分,就可以差個十名。無數個夜晚,妳說妳睡不著,妳壓力很大,妳很想家,在電話的另一頭,我想為妳做些什麼,卻什麼也不能做,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很傷。妳說妳英文不好,把總平均拉低很多,我到台灣時就想教妳英文,結果證明我果然不是一個好的語老師。考試的前一天,妳總說想和我聊天,捨不得睡,結果第二天考試沒精神,書也來不及讀,總讓我覺得很內疚。

如今,這一切都過去了,這九個月,確實很辛苦,但也讓果實更甜美。接下來四年,甚至更久,在妳喜歡的公館,有好多妳喜歡的書局,或咖啡館,念妳自己想要念的,做妳自己想要做的,人生最快樂的事,莫過於得到自己想要的。電話另一頭,聽得出妳的聲音真的很開心,好像從來沒聽到妳這麼開心過,那一切,都值得了,妳開心時的聲音,特別好聽。妳說一天裡,妳就收到了好多的電話和信息,我想,妳上一次這麼威風,應該是公告天下妳成為林韋地女友的時候吧。

親愛的,恭喜妳,妳做到了,我打從心底為妳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