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個心機很重的傢伙,它總是在你掙扎時放慢腳步,欣賞你出糗時的醜樣,當一切事情上了軌道之後,它又悄悄地從你身後溜走,讓你自覺沉溺於安逸而內疚。
自成為了一位典型的上班族之後,我覺得自己體內的某一部份正在慢慢流逝,也許是假扮自己是文藝青年的那一塊,下了班後就是不自覺地感到疲憊,不能做些太需要腦力的事,吃快餐,掛網,看球,玩遊戲,讓自己能在最低清醒的狀態下讓疲憊繼續,延遲隔天清晨的到來。原來寫作真的是需要身體的一件事,而我老態龍鐘的肚皮看起來一點都不叛逆,裝不下多少墨水,和改變世界的胃口。
一如往常,除了一副黑框眼鏡以外,讓我厚起臉皮的總是那份自以為自己和旁人很不一樣的偏執。秉持著這份信念,我在這個城巿裡穿梭時背包放了一本喬治歐威爾的《1984》,在等車和搭捷運時拿出來讀,在二十一世紀,世界的這一部份不似大洋國般火車上的老人總會抱著一本書,這一舉動,讓我在人群裡格格不入,我緦覺得人們帶著一股狐疑的眼神看著我,去哪裡找一本這麼厚的中文書。但其實我想太多了,一如思想罪犯自我的心虛,人們只忙著看著各自手上的電屏。蘋果在1984年說因為有蘋果所以1984不會是1984,事實確實如此,但或許2014時會是1984,或2084時會是1984。
千萬不要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心態,不會有好下場。
現在距離1984已過了二十八年。
如果不是看到Steve Job年輕時拿出一台麥金塔的帥氣模樣,其實也不是確定那個年代是否真的存在過。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出生就有平板電腦,幼稚園起就開始掛網,在線上遊戲殺人,自己真的讀過書嗎,書藉這種東西應該只存在博物館裡吧。
確實太多自己生命中被教育的事物,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可能博物館裡也找不到。比方說要在config.sys或autobat.exe的幾行文字前加上rem才能玩某個學長借我的青少年遊戲之類的。
世界的變化令人難以記得,人盡了最大努力,也只能記得自己在自己生命中某個片段的模樣。很多時候那只是一張蒼白的照片,以保留背後那不詳盡的空白,以作自由發揮美化之用。我記得自己十八歲那年去買了一張收音機頭的專輯,然後在那小的只裝得下真菌的宿舍裡用唱機重覆播放著二加二等於五。九年後我在利物浦的一間咖啡廳裡等簽證批下來,為了打發時間,我一口氣把三本《1Q84》讀完。
後來那張簽證還沒到期我就一怒之下把它丟了。
現在距離1948已過了六十四年。
其實不仔細留意也沒發現這是英國作家的作品,或許我對那國度的瞭解太膚淺,如同我不曾完全交出自己,去愛那個國度一般,留下來丁點足跡,如今看回去實是無比珍貴。到底需要多少苦難,多少病痛的折磨,多少對現實的恐懼和絕望,才能寫出一本預言未來無比準確的小說。我說著新語,寫著簡化的字,再也無法查覺得到那無形中被刪去的事。
而原來逃亡不過是為了和一個自己心愛的人一起躲在一個房間裡,建立美麗新世界的動力是為了讓這溫存能永遠持續下去。因為有著美好的幻想,所以即使直覺告訴自己現正被人監視著,我們仍心甘情願地自投羅網。
他們說恐懼能讓人背叛愛情。
控制過去者控制未來,控制現在者控制過去。
所以我想著妳,小心翼翼地將鼻子浮出水面呼吸,不要太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