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座右銘

先前交了一個香港女友。

和她相處的過程很有趣,她的第一語言是廣東話,我的第一語言是華語,剛開始相識時都說英文,在一起後為了討好她,我開始努力地說點廣東話,但我的廣東話真的很破,她不是聽不懂,就是聽懂了後要糾正我的發音。

我的廣東話不好,但她總訝異於我聽到一首廣東歌時能夠很快說出歌名,在一起時看香港電影,我對演員導演都如數家珍,我常上網找些她從來沒看過的棟篤笑給她看,我不是香港人,卻好像比她更懂香港一點。

妳喝香港水吃香港米長大,但我們馬來西亞華人可都是看香港電影聽廣東歌長大的,年輕時讀金庸倪匡亦舒,長大了念董啟章梁文道,吃飯時要看TVB,去廁所時要抱一本馬榮成。

我人到香港的時候,有種很特別的感触,銅鑼灣旺角中環深水埗跑馬地這些地名我熟得不能再熟,我卻不知道它們確切的位置在哪裡,路該怎麼走。明明不常來香港,卻對這裡的食物再熟悉不過,噢,差點忘了,我也是吃茶樓點心蝦餃燒賣茶餐廳法式土司叉燒油鷄長大的。在馬來西亞台灣餐很明顯是台灣餐,但香港餐和馬來西亞華人餐有時還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我根本沒在香港住過,一輩子裡前前後後待在香港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一個月,卻會對香港至今不能雙普選感到義憤填膺,整天花時間在網上看黃毓民梁國雄說什麼,也許我比她更能說得清楚民建聯和人民力量之間的分別。

香港的知識分子水平很高啊,我對她說,很多我常去逛的中文部落格都是香港人寫的。香港人在寫文章時給人感覺總是充滿熱血,充滿憤怒,但始終都會很努力地把道理寫得很細,以理服人。香港人不會衝撞即有體制,但是會上街,會靜坐,即使這些彷彿也不能改變什麼。

是這樣子嗎?她不置可否地說。

我想起以前參加亞洲醫學生會議時,看到參加的醫學生名單的國藉,有加拿大,有紐西蘭,有英國,有大不列顛,心想奇怪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西方國家的人來參加,我同學告訴我,其實都是香港人。那時我才頓悟原來香港這一個詞是多麼模糊,而這一認同又是多麼寬廣。

其實為什麼會對香港有這麼深厚感情,是因為我一直覺得在這世上做人,思考當如黃子華,朗誦當如杜汶澤,唱歌當如張家輝,玩社群網站當如彭浩翔。

若馬來西亞是我的母親,台灣是我的父親,香港就像是一個良師益友,沒有那麼靠近,沒有那麼嚴肅,但總時不時教會自己一些什麼。

近年的香港,像極了一間面目全非的學校。

妳說我對香港有深厚感情,應該是因為我交過香港女友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