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

在中學六年裡,四年當學長,常常被叫去守後食堂之類的黑區,常常與人針鋒相對,妳好奇地問我有沒有被人打過。其實有,不過打我的不是什麼後面班的流氓學生,是一個學長團裡的學長。

嚴格來說,他也沒有打我,他只是把我過肩摔了而已。

那時我高一,我是團裡迎新會的主席,放學後留下來看團員的籌備工作。然後有團員反應說有位高三的學長一直在打斷他們的準備工作,我就到現場了解一下情況,看到這位學長一直在找妹聊天,當下我就找這位學長出來聊,請他不要在團體活動的時間做私人社交的行為。後來一言不和,兩人的音量也越來越大,爭得面紅耳赤。

再接下來我就只記得自己一下子突然就躺在地上了,當時其實我的思緒一片空白,不懂為什麼,我只知道要馬上站起來,然後我也沒說什麼,我也沒還手,我就轉身走了。

心裡有一種類似沒有心理準備就被人奪走初吻的委屈感,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打耶。不是一直說學長團裡都是一家人嗎,怎麼會動手呢。

接下來的幾天裡大概學長團裡全高三的學長我都見過了一次,大多是說那學長是個好人,只是脾氣比較衝之類的,意思是要我接受它,面對它,處理它,放下它,不要把事情鬧大。

內部會議時那學長說如果今天他是總學長我會這樣對他嗎,而總學長說,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該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了我這迎新會主席讓我很沒面子,我才明白原來這不過是位置和自尊的問題。

老媽知道這件事之後勃然大怒,寫了一封公文給學校反應,還引來一個高二的學長的嘲笑,說有空代他向我媽問好。結果一切就無疾而終了,在學長室裡故作成熟的握手言和中結束。幾個月之後,我就退團了。

公平與正義,惡劣與委屈,就留在大腦的潛意識深層裡。直到多年以後再相遇時,還是可以互稱學長學弟,維持表面的和平,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到彼此的地方。只是我實在是很想問他到底記不記得他當年把我過肩摔這回事,他不知道我林韋地是他媽的記仇的嗎。

又或者十六歲的我是這麼欠扁,他只是做了一件人人拍手叫好的事。

發生事情的那一天,回到家後,我痛哭流涕了一晚,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的寫了一封文情並茂的辭職信給總學長,其實誠實地說那時我並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麼好難過的,為什麼哭得這麼慘。

十多年後的我才明白,那時的我哭的是自己從此學會再也不要輕易地相信自己是屬於那個群體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