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實

太陽照常昇起。

像是一個預言,或者有時更像是一個詛咒,我的人生現在就真的只剩下寫作這一個夢想了。我以為夢想會落空是因為說的太多,所以我學會不說,只在自己腦海裡默默地播放著。當妳問我在想些什麼時,我只是笑而不答。

也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在那條大馬路上,只是這次我雙手還提了妳幫我整理的好幾袋東西,裡頭有我的衣服,我新買的大衣,新買的球鞋,新買的電腦的盒子,每次和妳一起買了一件新東西都開心地拍照留念過,所以走起來特別沉重。很快地我就走不動了,攔了輛計程車逃回家裡。

我一直想起有次撞見學弟拿著玫瑰花在他前女友樓下痴痴地等,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女生不愛你就是不愛你了,你在她心裡的地位沒了就是了,這個時候就要表現得像個男人一樣。",所以當我看見妳說不的眼神時,我趕在第一滴眼淚落下來之前就離開了現場。可惜不在女孩面前哭泣是我從過去學到的唯一教訓,總是忘了不要爭吵,不要執著於對錯,要設立停損點,寧為瓦全,不要玉碎。當兩人開著車高速駛向對方時,為什麼我還要去計較,誰是先踩煞車的那個。

想起我坐在妳的床沿,說我從小到大,都是群體裡的少數,時常覺得孤單和寂寞,所以渴望被理解被認同。我的一生都沒有選擇,生活裡總是妥協太多,所以只能對愛情執著。這一切都已說過了太多次了,是我不懂,把愛情當作唯一解藥,總有一天會有喝完的時候。小時候忍了這麼多孤單寂寞,年紀大了便不安於室,明明一切都很好卻不可避免地覺得空虛,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就這樣被定型,只是打一份工,領一份薪水,組一個家庭,總是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不一樣的人,忘了自己就是只有成為自己這樣的人的料。

我不是沒有往前走的,我只是總愛忍不住回頭看沿途走過的風景,然後習慣性地的感傷,因為我寫作的速度總是趕不上時間流逝的速度,我擔心一旦沒有複習那份傷感,便忘了自己要寫些什麼。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學會過活在當下,欣賞此時此刻的美景,走路不看路,才總是摔倒。

於是我回到這個妳從來沒有來過的房間裡,擦拭鍵盤上的灰塵。我一直夢想有天妳會來找我,走進我的世界裡,看一下這個我在被妳扶起來之前,跌倒後爬不起來的地方。這座城巿到處都是我們一起走過的腳印,提醒和妳一起三個月的快樂,三天爭吵以後妳卻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只有兩張我們的合照,照片裡的我還是光頭,而那在我心上騰出來的位置,是多麼地空。

原來我對妳是多麼地依賴,想當日四處炫耀妳是有多麼地好,我的自信和光芒全是妳的反射。和獨立堅強的妳不同,我從來都沒有學會自己一個人,自己理解自己,自己肯定自己。而自己在懂得怎麼和自己相處之後,才會懂得怎麼和別人相處。

稍縱即逝的快樂太飄然,讓我摔了一跤。我也只能讀書寫字,寫到也許有一天,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感受到媲美妳賜予的快樂。

寂莫地踏實著。

孤單地踏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