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開車載著我去妳家,車上還坐著他的妻子。他們結婚兩年,己經有個一歲大的女兒。
"你和你女友什麼時候要結婚?"朋友的妻子問我。
"才剛剛在一起幾個月就要結婚?"
"當然啊,你和你女友年紀都不小了吧。"
"我女友說她現在沒有想要結婚。"
"女生當然都是這麼說啊,你身為男生應該要主動一點吧,要有計劃啊。"
人總是容易被周圍環境所影響,覺得自己明明就還很年輕,但近來一直收到同學的喜帖,朋友聚餐時也都在聊哪裡買嬰兒車比較便宜,怎樣才能把母乳做成肥皂,老媽也成日和我說她最近去喝了哪個朋友兒子的喜酒,那個誰誰誰最近當了外婆之類的,不知不覺也開始感到有些壓力。
難道愛情註定終會走向末期,不是以分手收場,就是走進婚姻這個墳墓裡。
到妳家之後,和妳分享了這個我覺得很有趣的對話,我說有妳這樣的女友真好,別人問我什麼時候要結婚,我只要答說我女友都沒有想要結婚就可以了,妳說妳還是想要結婚和有孩子,妳只是現在沒有想要結婚。
不久後妳便累得躺在床上睡著了,我拿出平板電腦坐在一旁靜靜地寫稿,曾經會在妳睡著剩下自己一個人時感到很不安,覺得很孤單寂寞,於是我隨身都帶著一本書或平板電腦,空虛時就讀書寫字,心情便會平靜下來。
過了兩三個小時,妳睡醒了,妳說今夜妳沒得睡,要趕報告,但輪到我疲倦地想睡了,睡了一陣子,妳把我叫醒,說妳很不開心,我問怎麼了,妳問我對妳是否是認真的,我說當然是啊,我撐起身子,睜開眼睛,問妳要聊一聊嗎,但妳只沉默說改天再聊吧。
隔天沒上班,在家發呆了一整天,想著我和妳,似乎真的是有很多不同,於是寫了封電郵給妳。當晚我和妳吵了一架,為什麼會吵起來,事後怎麼努力回想,在回憶裡也找不到著火點在哪,吵架的過程也只剩零落的片段,好像兩個人都只是在努力證明,自己愛對方比對方愛自己來得更多。
我說每次都是我去妳住的地方找妳,妳都不曾來過我住的房間,我去過妳的城巿,妳卻不曾來過我的國度,我總是陪妳參加聚會,我的朋友妳卻認識的不多。妳說妳總是擔心我,擔心我不開心,擔心我肚子餓所以早起做早餐讓我上班時帶去吃,擔心我手機總是沒電所以買了充電器給我,我說每次都是我在等妳,和我在一起時妳總是按著手機,妳都不關心我在想什麼,我送妳的那本林連玉的漫畫妳連翻都沒翻過。妳說妳從來都不看中文書,卻把我寫的書都讀完了,怎麼會不關心我,那我又關心過妳想要的是什麼嗎。
吵到最後,根本也不必想自己要說什麼,直接把對方所說的話重覆給對方聽即可。
妳說可能我們可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交談,給雙方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吧,只是在打破一面鏡子後,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我實在不懂要怎麼收拾,不想和妳爭吵,心灰意冷,所以我說不如我們分手吧,說了以後又再吵了一輪。
隔天睡醒我就後悔了。愛情就像癌症一樣,當你察覺到它的存在時往往它己經蔓延到你生命中的絕大部份,理所當然到你沒有發現自己將它視為理所當然,往往太遲。在切除一切後,生命好像也沒有剩下些什麼,只是一片虛無。
試著挽回,但妳不聽電話,不回簡訊,到妳家樓下等妳,妳說不必等了。後來妳寫了一封很長的電郵說我們之間的不同,我才明白女生會原諒你和別的女生曖味,甚至原諒你偷食,但絕對不會原諒你主動和她說分手。相愛時總看到彼此相同之處,分開了總想到彼此不同的地方。做抉擇時總是困難,一邊是熟悉的溫柔,一邊是不用再擔心另一個人開不開心的自由。想和好的人覺得真心愛過怎能輕易放下,只要有愛再大的困難都可以克服,想分開的人會說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何必苦苦糾緾,勉強沒有幸福。
分手之後最痛苦的地方就是該怎麼把這消息告訴全世界,打開臉書想換一下自己的感情狀態,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狀態都是放"單身",和妳在一起的這幾個月裡都沒有變過。因為己經"單身"了,所以無法在臉書上再單身多一次,在狀態上打下"單身"好像又略嫌做作。
簡單一點的方法是先告訴幾個好朋友,然後他們就會幫你把消息八卦出去。但面對親朋好友們的關心是另一大挑戰,要一再重複事情的來龍去脈,接受聆聽者的審判,君子絕交,不出惡言,所以不可以說對方的不好,但將事情全說成是自己的不是時,就無法扮演一個受害者或失戀心碎的角色得到同情或拍拍,下場是會被罵得很慘啊你白痴自己不懂得珍惜死有餘辜啊豬頭。更糟的是,你總忍不住去想,另一端的她是怎麼和她的親朋好友是怎麼說你的呢,誰又先會有新歡呢。
愛情使人盲目,睜開眼後總迫不及待地否認自己盲過。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發現自己回到四個月前的自己,一切都沒有改變。懷疑妳是否曾經存在過,幸好手機裡還有我和妳唯一的一張合照。妳寄給我最後一封簡訊時,我在機場正要登機,回家。
一路順風。
妳說。